北京日報記者 袁云兒
奔騰的黃河壺口瀑布前,寧靜閉上雙眼,緩緩張開雙臂,悠揚的小提琴聲如泣如訴……二十多年過去了,《黃河絕戀》中這一鏡頭,已成為中國電影的經(jīng)典瞬間,那悠揚動人的主題旋律,依然在各種場合回蕩。這部電影承載的不僅是一段跨國愛情故事,更是一個民族對歷史的銘記、對和平的向往、對生命的禮贊。
1999年,由馮小寧執(zhí)導,寧靜、保羅·克塞主演的戰(zhàn)爭愛情電影《黃河絕戀》橫空出世,不僅以400萬元的低成本創(chuàng)造了票房奇跡,更成為中國抗戰(zhàn)題材電影的經(jīng)典之作?;仡欉@部作品的創(chuàng)作歷程,導演馮小寧直言,真正的電影藝術(shù)不在于投資大小,而在于創(chuàng)作者是否懷揣赤子之心,“錢少了未必是壞事,錢多了未必是好事。最重要的是堅守初心,把拍好作品放在第一位。”
“《黃河絕戀》是我自己有感”
在馮小寧心中,作為電影導演,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的作品和民族、時代,還有千千萬萬的老百姓產(chǎn)生共鳴?!翱谷諔?zhàn)爭是中國近代史上最重要的歷史事件之一,中國人民犧牲了3500萬人,我們要讓后世的孩子記住這件事?!彼群笈臄z了《北洋水師》《戰(zhàn)爭子午線》《紫日》等多部反抗日本侵略題材的作品。
“《黃河絕戀》是我自己有感,而不是受命?!瘪T小寧說,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是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的重要組成部分,有全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投入和參加?!皻v史上有很多美國飛行員援華抗日,在戰(zhàn)斗中得到中國軍民救助,把他們安全送到根據(jù)地,北京平谷就有八路軍冒死營救飛行員的感人故事。這是《黃河絕戀》的原始歷史素材?!?/p>
片中,中國八路軍女戰(zhàn)士與美國飛行員相遇,在救助和轉(zhuǎn)移的過程中產(chǎn)生了愛情。馮小寧說,全世界反抗法西斯,是不同種族、文化、信仰的人類因正義團結(jié)起來,“那么大家都是朋友,彼此之間產(chǎn)生感情、愛情都很正常。這種跨越國界的情感,正是人類共同反對法西斯暴政的見證?!?/p>
塑料袋包攝影機拍水下鏡頭
作為貫穿全片最重要的背景和意象,黃河被馮小寧拍得壯美恢宏。在他心中,長江浩浩蕩蕩,黃河激情澎湃,它們早已融入中華民族的血脈,是華夏兒女的精神圖騰和文化符號。當年坐在黃河邊,看到黃河之水洶涌奔騰,馮小寧覺得這正如中國的歷史文化,從遠古走來,流淌萬年,“而我能努力完成一部作品,就像一滴水投入黃河,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”他想讓觀眾從黃河這一自然意象中感受到中華民族堅韌不屈、勇于抗爭的精神。
為了展現(xiàn)黃河的氣勢,劇組冒著生命危險創(chuàng)造了奇跡。在那個沒有無人機和直升機輔助設(shè)備的年代,馮小寧將攝影機綁在自己身上,由劇組人員拉著繩子,從懸崖高空墜下,凌空拍攝全片最后一個鏡頭——黃河全景?!叭M的人都拉著兩條大繩,我和攝影助理拴著繩子懸在崖壁上,我拍,他跟著我對焦,這才拍到了沒有山樹遮擋的黃河俯拍鏡頭。”
為了一個鏡頭,馮小寧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求。片尾,寧靜飾演的安潔犧牲那場戲,拍攝于黃河即將結(jié)冰的11月。馮小寧帶頭跳進寒冷刺骨的水里。當時沒有防水設(shè)備,只能用塑料袋包住攝影機,在鏡頭前放一塊玻璃,以最原始的辦法完成水下攝影。“拍這場戲時寧靜還在哺乳期,我覺得要給她一個大大的贊!”馮小寧回憶,當時劇組做了詳細安排,提前一晚開會,準備毛巾、裝姜湯的保溫桶。“每個人都有任務(wù):下水的人身上都系著保險繩,其他人在岸上拉繩子;劇組水性最好的人在下游拿著救生圈待命,萬一上游出什么意外,下游要負責救人;煙火組要配合炸點,確保在準確位置爆炸,避免在水里崩著人;連司機也要負責在開拍后啟動暖氣,拍完后大家跑到停車的地方,趕緊鉆進去暖和一會兒?!?/p>
片中那首如泣如訴的主題曲《夕陽山頂》,出自作曲家李戈之手。馮小寧提出要求,主旋律音樂貫穿全片,通過配器和音調(diào)的變化不斷撥動觀眾心弦,男女主感情戲時希望用小提琴獨奏……這段獨奏由小提琴家劉云志完成,現(xiàn)場錄制時,馮小寧覺得效果有點平,壯著膽子走過去說,您能不能再來一遍。他給劉云志講了一遍影片故事和人物命運,劉云志馬上答應(yīng)再錄一遍。觀眾后來聽到的正式版本,就是重錄的這一遍。李戈憑借該片獲得第19屆電影金雞獎最佳音樂獎。
寧靜演哭全劇組成員
《黃河絕戀》中,寧靜自然動人的表演讓演員與作品實現(xiàn)了互相成就。這是馮小寧和寧靜的第二次合作。當初拍完《紅河谷》,劇組一起跑宣傳時,馮小寧無意間聽見寧靜接受采訪時說,希望能有機會演一次八路軍。寫《黃河絕戀》劇本時,馮小寧回想起這句話,有了再次合作的打算。接到邀請后,寧靜和保羅·克塞欣然應(yīng)允,帶著他們當時不到一周歲的孩子來到劇組。
“作為演員,寧靜的魅力有目共睹。她的形象比較優(yōu)秀,帶有一種野性,眼睛很大很亮,而且表演有靈氣。她會看劇本,對角色的領(lǐng)悟很準,在現(xiàn)場就不用啰唆太多?!瘪T小寧說,片中有場戲是安潔在蘆葦蕩中向飛行員講述自己的身世,說到最后要失聲痛哭。寧靜的表演把全劇組都看哭了,馮小寧的眼淚把攝影機的尋像器都弄得模糊了。
至于那個黃河邊伸開雙臂的名場面,拍攝前馮小寧給寧靜講戲,說這是安潔留下的最后一張照片,要求她投入情感。開拍后,寧靜立刻進入角色,觀眾從這一場景中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情感力量,以及人與自然的交融,再加上分外適配的音樂,全片在這一刻抵達升華點。
演員涂們在片中飾演安寨主。馮小寧與他合作過《黃河絕戀》《嘎達梅林》《朱元璋》。他說,涂們?yōu)槿擞哪?,在表演上對角色塑造有明確的自我要求,顯露出導演氣質(zhì),后來果然也自己當了導演?!拔覀儗Ρ舜撕芰私猓浜系梅浅D酢K芪医小棥?,這是他們蒙古族人的叫法??偨o我打電話說,鷹,咱們什么時候再飛一把?!?/p>
《黃河絕戀》上映后,不僅在國內(nèi)引起轟動,多年來被央視反復(fù)播放且收視率不錯,還被送到美國好萊塢的21世紀??怂构痉庞场!澳翘靵淼挠^眾特別多,很多人沒票都想擠進來,把??怂构敬髲d的玻璃都擠碎了?!瘪T小寧笑言。影片成功地向海外觀眾傳達了中國抗戰(zhàn)的歷史意義,展現(xiàn)了中國人民與國際友人共同抗擊法西斯的壯麗篇章。